刚生完宝宝的袁梦(化名),24小时之内陷入了人生巨大的反转。
一开始只是腰酸背痛,很快突发肾衰竭,心脏肿大,憋气,无法卧床,短时间内大量溶血,贫血,心力衰竭,濒临死亡。
“这是一种只出现在孕妇生产后发生的急性危重症疾病,产后非典型溶血尿毒综合征,是非典型溶血性尿毒症综合征(aHUS)的特殊类型。”北京大学肾脏病研究所所长赵明辉表示,所谓aHUS是一种补体介导的血栓性微血管病,全球患病率仅7/万1,但急性致死率高达25%2。
aHUS同样好发于儿童。首都医科医院肾脏科主任刘小荣自年起,对aHUS儿童发病群体做队列研究,在她看来,由于遗传、免疫因素影响,aHUS的儿童发病要高于成人,且急性死亡率、慢性肾脏病发生率更高3。
回顾各自十几年的从医经历,赵明辉、刘小荣两位医生都经历过aHUS无药可医的时代,见证过很多急重患者生命的“重要一刻”。那些突发aHUS的人在24小时内经历了什么,以及我们该如何诊断、治疗这一病人和医生还很陌生的超罕病,两位医生有故事要讲——
40多次血浆置换,
还是走到了透析那一步
讲述者:赵明辉
十几年前的事儿,对我影响很大。袁梦,一位病危的产后妈妈,她生完孩子第二天,突然腰酸背痛,没有尿,而且出现溶血。所谓溶血,就是红细胞破裂,血红蛋白溢出,短期内大量溶血可以导致患者心力衰竭、肾衰竭,是随时要命的。
当时她医院,诊断得非常清楚,是产后非典型溶血尿毒综合征,aHUS的一种特殊类型。这疾病名字起得就怪,生完孩子溶血得了尿毒症,放在任何一个家庭上都是很恐怖的。
找到我们的时候,她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伴随肝脾肿大,医生用手都可以摸到,心脏也越来越大,已经躺不下去了,得45度坐着,还伴有黄疸、心力衰竭,有一点像呼吸衰竭濒死的感觉,那种感觉非常可怕。
这是血栓性微血管病(TMA)急性发作的主要临床表现。但TMA是一组临床病理综合征,除aHUS外,还包括TTP(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HUS(典型溶血性尿毒综合征)、继发性TMA等多种形式。因不同形式,特征和症状可能重叠,因此aHUS的诊断尤其难。aHUS是TMA的罕见和极端情况,尤其发生在妊娠期间。因为妊娠时血管壁、肾小球毛细血管变厚,容易出现蛋白尿,这本身就是TMA的表现。进入到分娩中,一旦母亲的免疫系统,包括补体错误地认为胎盘出问题了,就会发出免疫反应,补体系统过度活化开始发动攻击,产后非典型溶血尿毒综合征就出现了。
好在袁梦当时的诊断很及时,马上做了血浆置换治疗,这是当时唯一的治疗方式。每次做完她心脏缩小一些,溶血、血小板指数下降,可以平躺了,但没多久又发作。
我们猜测她可能是有继发的免疫反应,但当时又没有能力做相关检测,就只能按能治的方法来治。我们用了超大剂量的糖皮质激素连续给药三天,真的就把恶性循环打断了,血肌酐维持在μmol/L左右,就等于维持非透析状态,可以过相对正常的生活。
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袁梦做了40多次血浆置换,依赖透析机,把她的血液引出体外,再换进新鲜的、健康的血浆,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但遗憾的是,我们只把急性发作挡住了,她的肾脏已经被摧毁到一定程度,两三年后还是进展到了尿毒症,做了透析。
这件事对我影响巨大。我们真的拼尽全力去治了,但结果还是不行。如果已经有了补体药物,或许情况会好很多,但没有“如果”。
我们也遇到过因为恶性高血压引起的aHUS的情况,有位患者先被诊断为尿毒症,所有人都说他是慢性的,就看怎么维持。但其实化验指标里蛛丝马迹都提醒着我们“多长个心眼”,比如血小板掉到10万个/毫升、血色素掉到10克左右、溶血性贫血等。这时候只要医生多问一句是否头疼,半年内血压最高到过多少,或者直接让患者去量血压,让患者去查眼底、测血液中的乳酸脱氢酶(LDH)含量是否升高,就能确认aHUS,然后立即采取针对性治疗。
回头来看,aHUS是一种罕见病,治疗手段有限,导致约有一半的人会发展到尿毒症。但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很多医生上临床前都没有听过这个病,甚至对TMA都知之甚少,更别说怎么治。
但我始终坚信,只要全社会尤其是医生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