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名字,我自己有很多的故事。
小时候我很怕被问到自己叫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名字并不好听,小学寒假作业上有一页问到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询问过后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算命算出来的。其中有个字是“昱”,这个字在当时很少见,几乎不被选用在名字里,以至于小时候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字,每次都会被念错名。它的含义是“日光,光明”,家里人想让我成为一个积极快乐的人,还有一个字是“婷”,家里人希望我亭亭玉立,我的名字和哥哥的笔画加起来是一样的,据说这样兄妹感情会很好。有时候很抱歉让家里人失望,我试着很快乐,其他人都觉得我很快乐,但其实积极快乐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有时候并不像一个名字,也不像一个符号,甚至不像我自己,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小时候在黑板上写今日值日生,出现在黑板上的我的名字,怎么看都觉得这几个字很陌生,它是指向我的,但又脱离着我。上课的时候,被老师点名,所有人看向我时,尽管是善意的,我都会面红耳赤。
小时候最讨厌的广告是“毓婷”,当它无限循环的在电视上出现的时候,我觉得更加让我羞愧,那段时间更是害怕别人叫我的名字,总觉得所有的指向我的称呼都是一种恶趣味。每每我和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所以我虽然拥有名字,但这个名字被他人赋予的一切的含义在我的内心中好像都是失效的。我被自己的名字困住很久了。在被自己的名字困住的同时,我总是喜欢观察别人的名字,于是遇到了和我一样同名不同姓的好朋友。小时候试着给自己起名字,想破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名字适合我。因为不管改什么好像都更加在说明我太刻意太明显,挣扎的痕迹很重。我就叫王昱婷,一个不真正属于我我内心的词语,但却是我的名字,是一个与我有关的通行证。
名字这个词语好大啊,它是特别的,又是独立的,我对它的一切抗争都是无效的,也是可笑的,幼稚的。但是它又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图腾,远远的站在那里遥望着我。并且它是爱我的。
于是我开始给自己起很多的代号,并尽量的让自己融入其中。
喜欢蓝色,于是自己叫自己“蓝妹妹”。看了村上春树的《遇见百分百女孩》,觉得自己不是书里的人物,就改名叫“不是村上春树的百分百女孩”,喜欢《绿毛水怪》,ID改成绿毛水怪,改成里面的“妖妖”。喜欢《三十而立》,于是起名“小转铃”,在这些电影和书籍中在找寻自己,也在找真正能代表我的名字。
但其实“海藻”这个名字有时候也令我置身事外。被问到时,我和大家解释到,“海藻”这个名字是因为当时很喜欢的一个电影明星,他扮演的一个书中的人物叫“海藻脑袋”,我很喜欢他,于是就这样被借用到现在。后来剪了短发,看到“海藻脑袋”的时候,大家渐渐默认了我是根据形象来起名的。有时候我会觉得被大家称呼为“海藻”的时候,对我来说有一种“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浪漫,但这种浪漫藏在心里,独自偷乐。
渐渐的“海藻”像是我的另一个人格,或者一个挂在我身体边的另一个自己。它像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和我一样好朋友,我们一起长大。当别人叫我“海藻”的时候,要比叫我真正的名字更让我舒适,但有时候我身上永恒的冲突与源泉又不断提醒我,我不是她,她只是我的一部分。
“海藻”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了,她代表了无数成立过的,显性或者隐形的放纵和隐瞒。但我当然还是我自己,只是这个自己好像是被灌输的,但又同时被稀释了。我查询过我自己的名字,在百度里,在微博里,有些人拿它直接用作自己互联网的ID,她们的生活与我截然不同,但很奇怪的是,她们的生活在我短暂的窥视和感知下是相同的。
我在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叫我。因为工作的原因,现在越来越多人叫我“海藻”,又因为工作的原因,之后很多人又要开始直接念出我身份证上的名字了。被正式的念到自己的名字其实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情。我得过奖,发表过文章,在那些表扬栏和期刊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简直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我自己感受不到骄傲,那种开心和愉悦好像是在为另外一个人。但这就是我的名字,就是我,怎么都要当回事。
我不知道自己对于名字的害怕是不是渐渐的影响到我很不想成为一个抛头露面的人的这样的性格。站在人群中,不管对面的人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还是漠不关心,我都觉得像是回到小时候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黑板上的时刻一样,我并不能胜任那一天的值日生,我并不能在期待下自如的行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叫什么,它背后有什么含义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假如我以后有了小孩,他们要不要和我姓,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无论是小孩还是名字,其实他们都不属于我。为他们的名字赋予现实意义,其实只是自己的一个现实的愿望,但他是独立的,我希望他不要被名字所困惑,不要被一种观念和意识形态所打败。所以看到要冠夫姓还是要要跟谁姓的问题讨论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很喜欢现在的朋友们叫我“海藻”,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新的代号了。我像一个最终要直面真实自己的人,那我就把签名写的漂亮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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